「有光的地方就有影,有影的地方就有光。」看似對立的事物卻又互相依存,就像陰陽般相反相生;而人生中的順境、逆境亦如是。沒有違意的事,又怎顯得出順境之「順」;沒有順意的事,又怎顯得出逆境之「逆」?進一步說,人生的某時境遇到底是「順」還是「逆」,也視乎我們所取之角度。如是者,當日光下澈成倒影,是去感受溫暖的陽光,還是凝視著黯然的陰影,都不過是我們的「選擇」而已。
「順境」與「逆境」從來都是相依相生,不可能獨立存在。如果說「順境」是「甜」,那麼「逆境」就是「苦」;而我們之所以瞭解「甜」, 是因為我們嚐過「苦」,反之亦然。如果萬物的味道都是一式一樣,那麼根本就沒有甜苦之分,我們也不可能察覺到「甜」或「苦」的存在。人生中的種種境遇之所以有順逆之分,同樣亦因為人生並非風平浪靜,總有點起伏。佛祖釋迦牟尼早看透「人生無常」的道理──即使是所謂一帆風順的人也終會在死亡中「失去」;所謂終生潦倒的人終亦能在死亡中「解脫」。有光則有影,有影則有光──這是不可避免的鐵律。
既然所謂順逆都是相依而生,則一時境遇之順逆就必須視角度而言,亦視我們所賦予的意義而言。老子《道德經》言「長短相形,高下相傾」,莊子將之發展成更完整的「齊物論」,指出萬物皆相對而已。同理,如果我們拿自己一時之境遇與李嘉誠、比爾蓋茲等人比較,則可能是苦的;但若與非洲飢荒中的小孩相比,卻可能是甜的。進一步說,這亦是我們所選擇賦予境遇的意義。所謂順境或許如糖般甜,但糖會蛀蝕健康,就像順境之腐蝕人心;所謂逆境或許如藥般苦,但正所謂苦口良藥,逆境亦是鍛鍊人心的妙丹。孟子有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老子有謂「禍兮福所倚,禍兮福所伏」──劉邦在艱險中敗楚建漢;蒙古鐵騎卻在安逸中糜爛腐壞。由此可見,所謂順逆其實並非絕對,而是取決於我們所選擇的角度和賦予的意義。
若然境遇之順逆是我們「選擇」的結果,那麼我們該如何「選擇」將別人眼中的逆境理解為順境,並在臉上展現一彎真摯的笑容?當中的關鍵在於瞭解到:這世界沒有什麼是我們應得的。當我們赤裸裸的、一無所有地來到這世界之初,試問我們為這世界帶來了什麼? 但世界卻給了我們所需要的空氣,社會卻給了我們美麗的語言,父母卻給了我們無盡的愛與關懷。牛頓在蘋果樹下的故事教訓我們:這世界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因此我們所呼吸的空氣、所使用的語言、所接受的愛與關懷,也不是理所當然地得到的;尤其當我們對這世界的貢獻是如此微不足道時,我們又有什麼理由說這些都是我們所應得呢?當我們自視身處逆境之中,往往意味我們對境遇感到不滿。但若然世間沒有什麼是我們應得的,那還有什麼好不滿呢?只欲求應得的東西是知足,欲求不應得的東西卻是貪婪──因欲求不應得的東西而感到不滿,就是貪婪的不滿了。當我們理解到這一點,就該發現自己其實沒有什麼理由去凝視自己所沒有的,卻有充分的理由去珍視自己所擁有的。在這個「選擇」中,陰影被置諸腦後,臉頰沐浴在陽光中,笑容便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人生的長流之中。
光與影,是人生這個硬幣的兩面;但正如上帝不擲骰子,我們也不必擲硬幣。要如何看待這個硬幣,全然是我們自身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