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敵人  

2023 年 4 月 4 日 | DSE Chinese

所謂「敵人」,泛指我們人生各種競賽中,所遇上的那些跟我們對立、又或是對著幹的人,他們往往在利益上跟我們有所衝突,且彼此之間實難以進一步磨合和接納對方;極端一些的情況是我們還要跟這些人一分高下,決定勝負來。典型的例子,是我們整個高中的學習,大家為的是要爭取將來大學的一個學位,由於學額有限,總不能人人有份,我們在不甘於被淘汰下,總會視一些同輩為對手,為敵人。個人認為,敵人是因立場不同而出現,我們絕不能將他跟「仇人」混為一談,後者帶有主觀的恩怨,有著濃烈的個人偏見;而敵人,則較中性,他當然可絆倒甚至拉倒對手;然而,從某些角度,他們亦可成就我們。

表面看來,敵人帶來影響當然是負面的,至少對方的存在,有機會奪去我們欲追求的事物。尤幸現今世代下,大多情況的敵人勝利,並不具殲滅性,他們既不是古代戰國時的白起(坑殺四十萬趙國軍兵),亦不是近代二戰的希特拉(屠殺了六百萬猶太人),我們不用生死相搏以性命作為爭鬥的本錢;若不然,這種敵人我們就真的萬萬碰不得了。不過,話雖如此,有些敵人為了傷害自己的對手,就是自殘搏過兩敗俱傷也願意,就以近一段日子的美中貿易戰為例,美國某程度作為中國的敵人,甘願推行連自己國家經濟也大受擊的進口關稅,既傷害中國出口,也在破壞美國自身利益,試問面對這種敵人,又怎教我們不頭痛!

但更糟糕的是,敵人有明暗之分。像以上所說的敵人還好,畢竟他們已表明身份,明刀明槍的跟我們對抗;但有一類敵人,他們深藏這個身份不露,要直至某天,我們才猛然醒覺這個對手的存在,但亦為時已晚。這種敵人,往往深知自己實力不如對方,憑真本領實難以在爭鬥中獲勝,於是,便暗中使詐。像戰國時魏國大將龐涓,明知自己行軍天份遠遜其同門師兄孫臏,於是表面上假意和睦,但暗裏祭出橫手誣害他,最終令孫臏終生殘廢;這種欠缺磊落的「敵人」,歷史上比比皆是,他們為一己的勝利,怎樣不光彩的手段也可以用上,秦朝丞相李斯又是一例,毒害自己同門韓非子,無非也因自己技不如人,唯有暗裏向對方施加毒手。總之,這類敵人,因為沒有表明敵意,教我們無法預先作出防範,致使個人身陷險境仍不自知,著實構成很大的威脅。

然而,從一個相生相尅的角度看,敵人的存在也不無功能,在公平的較量下,它是進步的催化劑。姑勿論「無敵」是否「最寂寞」,但它卻是令人怠慢懶惰,不思進取的主因。過往香港的免費電視台産業,不是常被人詬病幾近只得「無線廣播」一家嗎?在一台獨大的情況下,其節目質素每況愈下,直至近一兩年,政府發牌引入競爭,這電視台才因有「敵人」的威脅才積極製作節目。時下的年青人常被長輩指責不像他們年青時般求學用功,我認為,最重要原因是我們這數代人爭上大學的「敵人」少了,以現今約五萬人的考生,相比十多年前的十多萬,我們爭鬥的對手著實少了很多,在不太多的爭鬥對手下,當然令我們求學點到即止了。

事實上,很多情況都是因為我們要超越敵人,自身的發展才有所突破,甚至帶動了相互的良性競爭,從而開創了一個百花齊放的局面。近十多年智能手機在功能上不斷突破,為我們帶來更便捷更美好的生活,推動這科技不斷的突破的原動力,就是各手機製造商欲勝過對手,試問中國的華為、韓國的三星和日本的索尼無一不是視美國的蘋果為市場上的最大敵人?它們不斷的突破自身的產品,為的不是就是要將蘋果殺下馬來!歐洲的文藝復興,當時意大利的拉斐爾和米高安哲羅,無疑是最閃耀的藝術天才,但也要兩人不斷地暗暗較勁,爭奪對意大利藝術的話語與主導權,才引爆他們不朽的作品,亦因他們之間的敵對,才創造了一個傑出的文化時代。中國二千多年前的春秋戰國,特別是孟子成長的那個時代,各家為証明自家學說的優越,大家不斷進行舌戰辯論,孟子面對像告子般的強敵環伺下,不得不好辯,亦不得不深化、改良和修正儒家的學説,使這門學說更趨完密精善,亦間接成就了當時百家爭鳴、相互比鬥才情的氛圍。

由此可見,敵人的存在,未必會發展成為一個互相拖累的情況;亦未必是一個零和競賽,只要在公平不存陰謀詭詐的約制下,大有機會演變成一個共贏結果。縱使我們輸了給敵人,獲取不到勝利的獎賞,但亦因與敵人的比鬥中而自強不息,某程度提升了自己,這亦是一種重要的人生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