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事,我才領略到生命原來是那麼具有色彩。」試以此為全文末段,撰寫一篇文章。
此刻,我站在學校禮堂的表演台上,同場演出的同學跟我交換了一個肯定的眼神,台下的好友一心亦示意對我充滿信心,使我增強不少勇氣;是的,不只台下認識我的同學感到愕然,就是自己,也沒想過可發生這種事情,我竟可參與這套「年靑色彩」的話劇…….
自小我就有色盲這視力缺陷,亦因如此,我的性格頗孤僻,也許是我看不到很多色彩使然吧!我的世界只得黑白色,當中雖然存在不同程度的灰色,但聽同學們說,比起其他的色彩,灰色常給人沉甸甸的感覺,教人鬱結難抒,我相信就是這個原因令我心情一直放不開。
一心是我莫逆之交,她一直很關注我的情緒,她認為我要多參加課外活動才能開朗起來,於是不斷鼓勵我積極參與各項校內事宜;而她是話劇社社長,便順理成章的哄我相助,我亦義不容辭,每場話劇我均負責幕後的音效工作。
時光飛逝,已是中六尾期了,我們話劇社在聖誕聯歡將有演出,劇名為「年青色彩」,這個劇名聽起來頗真對我自身的缺陷有點挖苦,但畢竟這是我們這屆劇社最後一次的表演,大家也非常投入,不斷反覆採排。而我,亦非常專注幕後音效的配合,對於任何一個情節所需切入的音樂,我都認真牢記下來,免得演出時出現亂子就不好;亦正正如此,我雖不是擔當任何幕前角色,但對於整個故事的脈絡和鋪排,是非常瞭如指掌的。
有次,我跟一心到百貨公司購買跟這次舞台表演有關的化粧用品,途經某些專櫃時,一心驚覺某品牌有全新口紅系列推出,便雀躍地走近作出挑選,甚至忘形地欲詢問我顔色的意見,但她隨即有所醒覺,強行將要說的話吞下去,以免我難堪。一心最後決定了某隻口紅顔色,售貨員便由儲物室拿出產品來,由於一心正在電話交談,沒留意產品,而我卻發覺產品有異,便跟一心說:「這售貨員似拿錯顔色給妳。」一心也發覺了,但她更好奇的是:「妳看到顔色?」「不!只是剛才妳挑顔色時,不是這般深灰色的,該是淺灰一點。」我這樣回答,一心聽後怔怔地望著我,似略有所想…….
估不到這件小事,造就了我一次充滿色彩的際遇。
在話劇演出的前一天,一心不小心跌跛了腳,無法上台表演,頓令我們焦急起來。畢竟她是演出的核心人物,主要由她帶動各場景,由此表達年青人平常際遇中所包含的各種生活色彩,沒有她這個角色的存在,基本上是演不活這套話劇的。
正當大家在懊惱不已時,一心滿有信心地推薦我擔當她的角色,這不只在場所有演出的同學,就是連我,也目瞪口呆起來。各人也知道我有色盲的缺陷,怎可演出這套講求色彩的話劇呢!一心於是分享到那回我跟她購買唇膏的情景,她跟眾人解釋,我雖看不到各種顔色,但卻能因應不同程度的灰色辨別常人「所謂」的顔色,同學半信半疑,向我進行測試,繼而來一次採排,由於我非常熟知劇情,除了有些微失誤外,大體上我的演出是順暢的。一心在旁不斷打氣支持,更嚷著:「原來妳比我演得更好!」
就這樣,我便站在台上表演起來。說也奇怪,在台上親歷演出的我,對多個場境所帶來情懷,突然感到投入;當中有很多的情懷,我自少並不強烈,譬如其中的「喜出望外」,我個人十多年生活中是未曾有過,而在當日真正演出時,因為我融入劇情裏,我切身處地領略到那份喜狂,我不自覺地對其所代表的紅色,在腦海中泛現一種色彩來,我這個「紅色」當然有異於世人認為的紅色,但基於那份「喜出望外」的情懷,我真的演繹出極具「個人化」的紅色來。
這套話劇,終於成功地演出了;然而,我相信最有得著的,該是我。
一直以來,因為我眼見的色彩不多,甚至是極其單調,以致感到生活乏味,常常足不出戶,閑悶在家中;原來,這只是我一廂情願,刻意坐困愁城,來自我磨蝕僅存的心志。今次的演出告訴了我,生活的色彩乃源自經歷,日常的際遇愈多,人所玩味的喜怒哀樂就多了,「自覺」的生活顔色也就豐富起來。這跟先天的恩賜絕無關係,縱使你由生下來時已對色彩極敏感,可是你卻缺乏後天的經歷,那麼我們最終亦無法領略到顔色的意義和真諦。
演出後的幾天,我跟一心表達感謝,多得她給予我這個機會,我才能改變我的人生觀,她笑說:「也許是我潛意識想弄傷腳,來造就這個機會給妳。」一心與我這份友誼,我有一份藍藍的暖意。
經此一事,我才領略到生命原來是那麼具有色彩。